寿山,这座山脉亦有鼓山与柴山之称,同时也是位于高雄西南滨海,堪称天然屏障的地标。
漫步在林间,重重绿荫未能杜绝晴日,默许亮光洒在丛生植物,点缀满是落叶与尘沙的小径,为山林增添一抹淡金色彩。
遗憾的是,不论眼前的景色多漂亮,也无法让茉莉的心情好起来,尤其同行之人开口讲话的时候。
「如果本人没记错,江神父是派你来当护卫的。」
「所以呢?」
「潘小姐走得那么慢,是想挑战发生危险时,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身边吗?」
距离茉莉大约五公尺远的地方,一身白色长大衣的殷百川回过头来,皮笑肉不笑地询问。
怒火遭到点燃,茉莉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任务,再怎么不满也得以大局为重……
「当然,如果受限于先天条件,这恐怕也是无可奈何的。」
感受到殷百川打量她身高,更正确来说是腿部长度的视线,茉莉一个没忍住,终究还是大吼出声。
「不用你多管间事,走路给我好好看前面!」
昨天傍晚,茉莉跟着殷百川从忠烈祠撤退,返回她与江神父借宿的地点,位于高雄川附近的玫瑰圣母堂。
儘管对方在路上表明身分,声称江神父是他的合作对象,茉莉一直等到当事人亲口证实,才勉为其难接受这番说词。
(真是的,怎么会派这种人过来……)
一九四五年,二次世界大战刚划下休止符,国民政府与共產党分道扬鑣,展开一连串争夺国家主权的内战。
由于在中国大陆节节败退,国府选择和交战八年之久,同样将共產党视为祸患的日本军方联手,意图在台湾建立起最后的防线。
于是,日本军方暗中成立军事顾问团,协助国府对抗以红色为精神象徵,图谋以共產主义颠覆各地政权的赤魔,将这个组织命名为「白团」。
日本军方除了担心共產势力抬头,另一方面惦记着他们来不及湮灭证据,如今依旧留在神社遗跡的御先灵。
殷百川,这位拥有中文姓名的年轻男子,真实身分便是代表日本军方的使者,白团派来台湾善后的尖兵。
「──话说回来。」
听到说话声,茉莉反射性看向前方,再次跟殷百川对上目光。
「潘小姐是否还记得,我们今天来寿山的目的?」
「不就是为了打倒麞妖,过来这里找帮手?」
根据殷百川的情报,当年日本军方请来一名神官,让他赶走支配寿山龙脉的鬼怪,接着才让麞妖担任神社守卫。
基于这个前提,被赶走的鬼怪至今怀恨在心,愿意对付麞妖也说不定?殷百川因此前来寿山了解状况。
「的确,如果想让猴子听懂,差不多就是你讲的那样。」
「你什么意思!」
「意思是,这里的鬼怪是敌是友说不准,凡事小心为妙。」
「……好啦。」
村里长辈也说过,哪天需要跟鬼怪打交道时,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。
茉莉设法加快脚步,将彼此间距从五公尺缩短到三公尺左右,减少安全上的疑虑。
(明明就能好好说话,到底为什么要这样?)
撇掉尖酸刻薄的一面不说,殷百川给的建议多半中肯,来自白团的情报也弥足珍贵,整体来说是值得信赖的。
如果表现得亲切一点,茉莉也能跟他好好相处,何况自己还欠对方人情。
(出事的时候救我,现在又是这种态度,真的很莫名欸。)
如果在乎一个人,会像这样口出恶言吗?
喜欢的东西就说喜欢,讨厌的东西就说讨厌,话语就是用来传达心意的。
(简直……跟鬼怪一样。)
鬼怪之所以危险,不只因为拥有强大的异能,关键在于难以被常人理解。
祂们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,也不会按照常理出牌,因而给人喜怒无常的印象,没事最好不要扯上关连。
茉莉明白这个道理,也试图敬鬼神敬而远之,理论上该是如此──
(不想了不想了!)
茉莉摇了摇头,将注意力投注于当下,观察起周遭环境。
(啊咧?这棵树……有点眼熟?)
望见路边一棵绿树,茉莉不由得停下脚步,寻思自己的记忆是否有误。
殷百川见状,跟着停止往前迈进,悠然自得地开口。
「潘小姐也发现了吗?我们一直在这条路上打转。」
鬼打墙──民间传说中,多在野外遭遇的异常现象,意即朝着固定的方向前进,过了段时间发现自己回到原点,在同一条路或同个地方绕圈子。
殷百川一边解说,一边伸手入怀,取出符咒夹在指缝。
「事不宜迟,该打破僵局了。」
「嗯。」
茉莉点了点头,将手搭上悬掛腰间的弯刀,紧紧握住刀柄